第一章
残香烬
永和宫漏刻声声,沈云舒裹着素纱跪在龙纹地砖上。
肩头新烙的梅花印还在渗血,金丝楠木榻边垂落的玄色龙袍沾着点点腥红,像极了那年东宫红梅宴上溅落的胭脂。
太医令嫡女,倒是比教坊司的伶人还会装贞洁。萧景珩掐住她下颌,拇指碾过渗血的唇瓣,既然要做替身,就该学得像些。
云舒望着他腰间双龙佩,突然想起三日前父亲被拖出太医院时,那方绣着青竹的医箱滚落台阶,银针洒了满地。
母亲撞柱而亡的血顺着丹陛流到她裙边,染红了萧景珩赐的月华裙。
陛下要的不过是具躯壳。她咽下喉间腥甜,任他将自己拽上锦榻,何必在意臣女这副残躯里装着什么
鎏金香炉腾起龙涎香,混着血腥气格外呛人。萧景珩撕开她衣襟的动作突然顿住。
少女锁骨下方赫然有道淡粉疤痕,与记忆中那人胸前的箭伤分毫不差。
你怎么敢。。。。。。他眼底猩红更甚,扯过鎏金锁链将人拽到妆镜前,连这道疤都要模仿真当朕看不出你沈家那些龌龊心思
铜镜映出云舒苍白的脸。
她想起昨夜掖庭狱中,兄长被铁钩穿透琵琶骨的模样。大理寺卿说只要她肯入宫为婢,沈氏九族皆可活命。
臣女八岁随父入东宫问诊。她望着镜中帝王狰狞的面容,忽地轻笑出声,太子妃薨逝那日,陛下抱着尸身哭了三个时辰。后来。。。。。。
颈间骤然收紧的力道截断话语,云舒却挣扎着继续说:后来太医院用冰蚕丝为太子妃缝合伤口,是臣女捧着药匣在侧。那道疤多长多深,自然比谁都清楚。
萧景珩猛地将人甩在玉砖上。云舒后脑磕到博古架,青瓷药瓶哗啦啦碎了一地。她摸索着抓住片碎瓷,毫不犹豫朝肩头烙痕剜去。
住手!帝王目眦欲裂地攥住她手腕,你以为毁了这印记就能解脱沈云舒,朕要你日日戴着这梅花烙,提醒你自己是个多卑劣的赝品!
鲜血顺着皓腕滴落,在满地瓷片中绽开血莲。云舒望着窗棂外飘落的雪,恍惚又见东宫那株百年老梅。
太子妃总爱折了红梅插瓶,笑着往她鬓间别花:舒儿这般灵秀,将来定要配个疼你的郎君。
而今红梅尽谢,只剩锁链叮当。
萧景珩将她按在冰冷地砖上时,云舒盯着梁间垂落的明黄帐幔,突然想起太医令府后院那株白梅。
母亲总说白梅清贵,不像红梅艳得刺目。
剧痛袭来的刹那,她咬破舌尖将呜咽咽回腹中。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,恍惚听见萧景珩在耳畔呢喃着阿宁。
那是太子妃的闺名,如今成了刺入她骨髓的毒针。
五更鼓响时,常公公捧着避子汤候在帘外。
云舒披着残破的衣衫伸手去接,却被萧景珩打翻药碗。滚烫的汤药泼在腕间旧疤上,疼得她浑身发抖。
赝品也配用皇后的药方帝王掐着她伤痕累累的肩膀冷笑,从今日起,你便住在永和宫偏殿。朕要你夜夜看着正殿的龙凤烛,记住自己永远见不得光。
云舒匍匐在地收拾碎瓷,掌心被割得血肉模糊。忽见一片瓷刃上粘着褐色药末,凑近轻嗅竟是西域奇毒朱颜碎。
这毒遇热则散,无色无味,可令人五脏溃烂而亡。
她将瓷片藏进袖中,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轻笑。